当代社会生活困境的哲学探讨(2)

显然，“生活世界”并不直接等同于本文中所说的生活，但又与其有着紧密的联系。生活，即现实生活实践，指的是一种活动，生活世界则是社会的一个抽象层面，是活动的背景及规范体系。生活本质上就是一种交往行为，其运行的场域的性质就决定了生活本身的性质。从这个角度看，生活世界殖民化的显著后果就是工具理性主宰了生活。当体系完成了对生活世界的殖民，人与人之间就不再用语言来沟通、理解，求得协调一致，而是用金钱、权力等进行社会整合，人的现实生活也就变成了金钱与权力纵横的场所。同时，随着工具理性越来越得到强调，经济、行政体系也就越来越完善、精巧、严密，越来越具有控制力。最终，体系牢牢控制了生活，生活成了经济、政治等的附庸，人成了生产的工具。由此，生活中的情感、文化、价值、意义、道德等失落，人们对生活感到陌生、疏离、压抑、割裂、空虚、荒诞也就不足为奇了。
前面所说的消费的异化、技术的统治，本源上就是一种工具理性的侵袭，是体系对生活的遏制。资本、技术，乃至权力、流俗、过时的伦理道德等都是体系的组成元素，并随着工具理性继续发展而更深地整合。当然，工具理性和体系本身并不具有批判意义，它们也是现代化进程的必然，将人类带入了新的文明时代，但一旦越过生产的边界，进入生活领域，便成了生活的主宰力量，颠倒了生活与生产的位置，将目的变成了手段，手段变成了目的。
走出困境：重新审视生活
人最宝贵的品质就在于能时常反思自己的处境，从思考中获得力量，如苏格拉底所说，“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在以上分析的基础之上对生活的本质进行重新审视，也许能找到出路。对于生活是什么，生活为了什么，作为一个始终立足于现实，全部学说都以人的解放为宗旨的哲学家，马克思提供了精到的理解。在他看来，生活是人自由自觉的生命实践活动，指向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生活是维持生命的活动，动物也有生命，但动物的活动皆出自于本能，是自身需要的直接反映，人的活动则是受意识支配的，具有自由自觉的特征。同时，生活发展的目的也在于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使人尽可能摆脱来自于自然、社会等方面的不合理束缚，全面发展人的本质。当然，马克思在这里说的还是一种广义的生活，是人的全部活动，而我们通常所说的生活，包括本文所说“生活的困境”中的生活都是狭义的，仅指衣、食、住、行、人际交往、休闲娱乐等日常生活，但无论是广义还是狭义，都有这两个方面的特质。简而言之，从马克思的视角看，生活以人为中心，是人的自主选择，也以人的幸福为最终目标。
从个人来说，必须时刻认清消费、技术等现代因素对人的诱引。人的需要，特别是食色性也等生理需要是有限的，一旦满足了基本需要，继续消费所带来的幸福边际效应就会递减，而人们为了满足这些需要所付出的劳动却不会递减，因此才越来越忙，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现代社会中很多人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试图换一种生活方式，却面临着重重阻力。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而当整个社会都已经成为一架日夜不停、高速运转的机器之后，人也就只能服从社会的节奏和安排。因此，明确社会发展的目的，破除由体系强加给生活的束缚，在当前也同样紧迫。
总体来看，如今大多数人最紧缺的其实不是物质财富，而是自由时间。自由时间是人们休息、娱乐、享受和自我发展的统一，是个性解放的必要条件。有了充裕的自由时间，人们才有机会反省自身，纠正失衡的生活，也才有发挥自主性和创造力的广阔空间，走向自由全面发展。这就要求社会发展摆正生产的位置，抛弃过去只重生产，忽略生活的唯GDP论，在改善人民物质生活条件的同时也有效减缓社会生活节奏，为人们有时间去体察生活、享受生活创造条件。一方面继续全方位加强社会保障和福利体系建设，增加公共服务供给，促进人民安居乐业，另一方面也需从供给侧入手，围绕增进人民现实生活福祉的目标进行产业结构改革，大力发展休闲文娱事业。如此，才能真正使人民共享发展成果，实现美好生活。
注释
《国人幸福调研报告发布 半数人称不幸福》，新浪网，2016年3月18日，http：//news.sina.com.cn/2016-03-18/doc-ifxqnski7722359.shtml。
John Helliwell， Richard Layard， Jeffrey Sachs， "WORLD HAPPINESS REPORT 2016"， March 2， 2016， http：//worldhappiness.report/wp-content/uploads/sites/2/2016/03/HR-V1_web.pdf.
Easterlin R A， Morgan R， Switek M， et al， "China's life satisfaction， 1990-2010"，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2013， 109（25）： pp.9775-978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7页。
[美]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重庆出版社，1988年，第9页。
[德]尤尔根·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第二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第2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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