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在西方的眼睛下》的道德内涵(2)

　　来到日内瓦之后，拉祖莫夫遇到了霍尔丁的妹妹娜塔莉亚。像霍尔丁所描述的那样，她拥有“世界上最深信不疑的眼睛”（Conrad：22）。拉祖莫夫是霍尔丁在写给妹妹的信中唯一一个以钦佩的语气提到的人。信中，他把拉祖莫夫描述成“道德上纯洁的、高贵的且孤独的人”（Conrad：135），这使拉祖莫夫在日内瓦的处境十分尴尬，因为娜塔莉亚和她母亲以及其他的革命者都把他当成霍尔丁的好朋友信任并尊敬他。可是，为了完成沙俄政府交给的任务，拉祖莫夫却要不断地欺骗他们从而备受精神的折磨。那段时间，拉祖莫夫的灵魂已经“筋疲力尽”，他醒着的时候感到孤独，而睡梦中“一种异乎寻常的道德孤独感”（Conrad：256）也像幽灵一样地死缠着他。显然，拉祖莫夫的背叛行为只是把他从一种孤独带向另一种孤独：背叛霍尔丁之前，“他就像游在海里的一条鱼一样，孤独地活在人世间”，而背叛之后，“他像在沙漠中一样孤独”（Conrad：297）。
当拉祖莫夫发现自己爱上了娜塔莉亚时，他的良心开始为造成霍尔丁的死亡愈发不安起来。苦涩的爱情与无尽的悔恨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谎言”，他急需一次彻底的忏悔和坦白。这种坦白意味着一种道德意识的觉醒、身份的重构以及相伴而来的灵魂的解脱，唯有如此，他才能摆脱“自责”和“那谎言的牢笼”（Conrad：299）和那“痛苦而自我否定的生活”（Conrad：296）。在写给娜塔莉亚的信中，拉祖莫夫说：“你身上所闪耀的诚实把真相从我身体里拽了出来”（Conrad：304）。
　　如果说，康拉德在小说前三部分刻画的是拉祖莫夫如何在认同危机中迷失了自我，在小说的第四部分，康拉德则通过描写拉祖莫夫的忏悔，将身份的重构定义成“一种对爱的需要”。坦白之前的拉祖莫夫无家可归，但坦白之后的他却找到了“亲人”。当他被双面密探尼基塔击聋双耳，继而又被电车撞倒之后，是流亡者塔卡拉上前把他扶起，并对围观的行人说“这个年轻人是俄国人，我是他的亲人”（Conrad：305）。随后，塔卡拉把拉祖莫夫带回俄国的一个偏远小镇并精心照料他。许多革命者来看过他，并表现出一种类似的内疚之情。虽然拉祖莫夫变成了聋子和瘸子，但他“开始变得健谈了”。拉祖莫夫的忏悔与坦白不仅使他最终获得了内心的安宁，更重要的是为他赢得了他人的尊敬。在那些革命者看来，拉祖莫夫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更是一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康拉德认为，人在两难困境中要做出一种正确的道德选择，既需要理性，更需要一种内心的力量和勇气。拉祖莫夫的背叛的确使他一度陷入了孤立的境地，但在他忏悔之后，又重新找回了自我，并最终摆脱孤立进入了社会。
　　三、结语
　　从一个竭力远离政治的大学生到一个被动卷入政治漩涡中的牺牲品，再到通过勇敢地忏悔成为一个精神上自由的人，拉祖莫夫的悲惨命运充分向我们展示了身份认同这一过程中的艰难和曲折。他的遭遇既体现了政治暴力对于个体存在的毁灭性影响，也体现了现代人的自我与社会的冲突以及由此导致的方向感的丧失。英国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利维斯认为，一个伟大的小说家必须显示出深刻的道德关怀。《在西方的眼睛下》展现的是康拉德对于拉祖莫夫这个个体生存的道德关怀。康拉德历来重视人的道德意识，但他最反对将社会道德责任强加于个人的良知和权利之上。他对拉祖莫夫最终命运的处理“不仅显示了他对于现代社会中个体存在之价值的关注，也显示了他对个体与社会和谐关系的重视”（胡强：49）。
　　
　　参考文献：
　　［1］Conrad， Joseph． Under Western Eyes［M］． 1911． Ed． Jeremy Hawthor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3．
　　［2］Karl， Frederick R． & Davis， Laurence． ed． The Collected Letters of Joseph Conrad （Vol． IV）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
　　［3］胡强．“一个被上帝完全抛弃的人”——论康拉德〈在西方的注视下〉中的身份焦虑与认同危机［J］．外国文学，2006，（6）．
　　［4］乔治•劳伦．意识形态与文化身份［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5］王松林． 康拉德小说伦理观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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